情人节的早晨,如果冷、如果太阳好,什么也别做,在你的床铺上丢大把大把的糖果和花瓣,尽可以懒洋洋在被卧里躲着吃。然后,我会给你讲这个故事,你翘着嘴巴嘟囔着、好久以前就想听的故事。可你看,它还新鲜着呢,像昨晚上我们光着脚丫在苜蓿地里跑一回合,现在衣服上沾着的芽苞儿,摇落了,满是虫鸣与露珠的香味,可以挂在隔壁猪肉铺子里卖。 很久很久以前,这里有个小村子,村子里有好多好多可爱的姑娘,任你爱也爱不完。等她们长大了,想成家的时候,巫婆就会告诉她们,每天早晨围着樱桃树绕三圈、每天晚上数九颗星星。这样坚持一个星期,然后把一面镜子压在睡觉的枕头下,就会梦到未来的情人。你瞧,这是多烦琐的咒语啊,可是村子里的姑娘兴高采烈地做,她们果真找到了自己的情人,快乐的生活着。 那时候,村子里有棵最大的樱桃树,每天早晨,很多姑娘都到这棵樱桃树前集合,绕着它跑步。她们总是很张皇、睡眼惺忪,有的没有穿拖鞋、有的含着满嘴的牙泡沫,她们一个接一个,喊着“一二一”一蹦一跳气喘吁吁的,村子里的男人和结婚的女人们围着树乐,为她们加油。 这棵樱桃树下,住着一个最丑最小的小姑娘。她成天穿一件宽宽大大、一不小心就会绊自己一个跟头的裙子,含着指头站在樱桃树下看姑娘们跑步。好心人推着她,说“你也去跑啊去啊去啊。”她就嘿嘿地笑。大家要是真把她推进跑步的圈子里,她就左突右撞的,干扰了别人跑步的节奏,最后她慌了,撩开手脚“簌”地窜到樱桃树上去,在绿叶子和红果子里扑扇着她黑黑的眼睛,说什么也不下来。 她虽然丑,却是个好姑娘。只知道玩。白天,她挎着一个空篮子到山上去、到田里去,一屁股坐在湿润的土壤上,望着天空发呆。牧羊人还说听过她和蝴蝶、野花、小鸟、泉水说话,她说得一字一顿的好听,像在唱歌一样。到了晚上,纵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,她就提着空篮子回来,到村子里,和别的姑娘一起玩。可是这个时候,星星都出来了,每个姑娘都着急地张着眼,昂着头,认真的、一颗不漏的数星星呢。小姑娘要是拉着她们的衣角,企求地望着她们,她们也不会答应,只不耐烦地说:“去,去!” 小姑娘讨厌孤独的晚上,她偷偷做了个老大老大的天幕,用两根竹竿支起来,把星星遮住。大伙都奇怪了,好几天没有看到星星。于是所有人都和小姑娘一起玩,村子的晚上热闹起来。 这是让小姑娘很开心的事情,可是,她发现,同伴们每隔一伙子,就要昂头看看黑黑的天,唉声叹气一会。她们的愁,也让小姑娘发愁了,她问:“为什么一定要数星星,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情人呢?”她一直一直问,大家都笑起来,她们拍着小姑娘的头,说:“因为爱情比游戏都美丽都快乐得多啊。它才会让你永远不会孤独呢。”小姑娘埋着头想一想,她走回家去,把天幕收了下来。天上明晃晃的星星又出现了,亮得晃人眼。所有人尖叫一声,都跑到家去照旧昂着头数星星去了。小姑娘自己走在空茫茫的、没有人的村道上,后悔地直捶自己的头。哎,你看,她多孤独,多需要朋友啊。她只能自己躲在路边一个小柜子里,偷偷地张望着偶尔从道上走过的凌乱脚步,她想:我也要找到我的爱情。 小姑娘要找爱情的消息不胫而走,大家都笑话她。她那么丑、那么不懂事,谁会跳到她的梦里来呢?小伙子们每天都在别的姑娘的屋角下,等着她们梦境的香味。可是,他们不到小姑娘家去。 这个时候,有个马戏团到这个村子里来了。它张起锣敲起鼓,搞地村子很热闹。马戏团里,有一只黑眼睛滚圆屁股的小鼻子熊熊,它穿着吊带裤,会做很多表演,大伙都喜欢它。喜欢极了。小姑娘也喜欢它,她看到它就拍着手笑。她对熊熊说:“要不,我就做个你的梦吧,你来做我的情人,好不好?”熊熊其实很孤独,它一听到小姑娘那么说,脸蛋都羞红了,它砸吧着嘴,结结巴巴扭扭捏捏地说:“恩,恩,好,好。” 可是小姑娘刚说完,她一回头就忘记了。她还是成天挎着篮子到田里去,望着无边的天地发呆。熊熊看着,心里着急。它说:“哎,你可不能这样啊。你现在是我的新主人了,我愿意跟着你,你可要对我负责啊。”小姑娘听了嘻嘻的笑,她觉得这个新游戏很好玩,刮着熊熊的鼻子说:“好好,我负责我负责。” 这只熊熊,是认真的熊熊。不管表演多累,每天早上日头刚出来,它就到小姑娘房门口大力地敲门,说:“起来跑樱桃树啊。”小姑娘一蹦从床上跳起来,抡起胳膊用力地跑开了。大伙看到他们俩小东西这样,都哈哈大笑。可是,他们现在是最认真最想做梦的人了。 不过,到了晚上,当熊熊拉着小姑娘坐在村道上,一起数星星的时候。小姑娘总是很累,她白天在田野里大山里疯逛,一坐下来就没有精神。她数着数着,天上的星星就变成小羊羔。她傻忽忽地笑了一声,口水扒拉流下来,就沉沉地睡过去了。 熊熊看她每天这样睡,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把七天六十三颗星星数完,可是它看小姑娘睡的这样甜,不忍心叫醒她。它总想:反正还有时间,我总是会到她梦里去的。夜风很冷,他们躲在村道上的柜子里,没有人知道。熊熊每天晚上,都眨巴眼睛看着睡着的小姑娘,用厚厚的熊掌握着她的手。于是小姑娘的每个没有梦的眠,都那么温暖。 可是,后来有一天,熊熊的马戏团突然要开拔了。人们把熊熊关到笼子里去,拉着他们的马车,呼啦呼啦地走。熊熊坐在马车里,它安慰自己:没有关系,如果小姑娘把梦做完。我跳到她的梦里,咒语就实现了,我们就能在一起了。 它想得多美多好多让人感动啊。可是那个小姑娘,她还成天囔着孤独啊寂寞啊她还边发誓要做梦边在野地里跑着,她没有为熊熊算过全部的星星。那个梦,什么时候才做得了呢? 马戏团远去的尘土早就消失了。 小雨,你看,这样冗长的故事让你不耐烦了吧。今天是情人节,但你又生病了,该好好躲在被卧里不出来。乖,听话,别挥舞着手乱动,还一个劲问我:“后来呢后来呢?” 我怎么知道别人故事后来是怎么样的啊。 真的有比游戏更快乐更美丽的爱情么? 真的有不孤独的小姑娘和熊熊么? 真的故事都有个结尾么? 我统统都不知道啊。 哈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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