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春雨,闲坐茶室,想起前些时去省社科联去拜访杨健民先生,先生青眼,馈我一篇先生大作《听茶》,回家,反复几遍读,有感先生《听茶》我《读茶》,听、读二字,境界高下立判矣,先生听茶,更多的是用心是形而上,而我读茶,更多的是从质的方面去理解茶,则尚未脱形入神,然境界虽有高下,但我手写我心,不过想用此文,表述当下我对茶叶的理解罢。 国朝关于茶的记载,似乎始于神农尝百草的年代,而文字中与“茶”字形最为接近的乃“荼”字,而对于茶品优劣的最简单评判,有人则说“明前为茶,雨后为荼,”大致的意思是(雨指的是谷雨节气,在清明节前采摘的茶叶是最嫩的,叫明前茶,雨前茶是清明后谷雨前采摘的,雨后茶叶已经老了,味道略苦涩)而有关于茶描述的文字或略见于魏晋的一些辞赋,但至于晋时茶饮用的方法,详尽的今已不可考,所以只能想象当时,陶潜先生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之际,或唤僮儿抱琴汲水烹茶,山中找林泉之畔,手挥七弦目送飞鸿去,时几碗清茶入喉,不知此茶破孤闷否?但茶应该助了五柳先生的诗兴,于是,便留下那些的千古名篇......如今,我还只能凭空臆想当时的气象,五柳先生归隐林泉之高致,每当清风徐来,老先生应该是很得逸态的。 关于茶道的记载据说是起于盛唐,但文字方面也疏于记载,但真正关于茶道的描述是于北宋的末端,本省前贤蔡襄君谟先生文集中,记载过徽宗皇帝与臣子们斗茶做茶戏的情形,上行下效,歌舞升平,宣和朝那些年朝野上下斗茶、喝茶尉为风尚,于是本省闽北的茶器中的名品建盏便见证了那段斗茶历史,但惜好景不长,靖康之难,这个代表汉文化高峰的王朝,灰灰湮灭于金朝的铁蹄之下,关于北宋朝的繁华只能在后人的《东京梦华录》中找寻了,而关于斗茶、茶道的形状,当下依稀中也只能从东瀛大和族的所谓茶道中略见端倪、窥见一二。 赘述了许多,似有跑题,但说现代茶的工艺以及泡饮方法应该是始于明朝的晚后时期,那时期社会安定,经济繁荣,所以也是继北宋以后的又一次文化高峰,那时期的一些文化成就至今对后世仍然影响深远,那是国学大师的年代,后儒家的理学王阳明先生的“心学”, “青藤、白阳”的大写意花鸟画、吴中山水画的“明四家”,还有首倡画分 南北宗 的大书家董其昌,文学方面更有主张性灵散文的袁氏宏道三兄弟、及归有光、张岱等许多许多性灵小品文名家…….而茶叶工艺的新法泡饮不过是那个年代的衍生物罢了。 茶本清物,那个年代,一般文人皆强调“抗志绝俗,玩物采真”,士人生活中,浇花种竹、听琴玩鹤,益友清谈中,焚香煎茶则是必不可少,茶在当时更多是精神方面的饮品。喝茶时,清茶、清客、清谈,这“三清”在茶境中缺一不可,茶事,也即是雅事。古文中常有描述赏景、赏花的四时幽赏,我以为喝茶也类如此,春天,万物之始,宜饮绿茶,有闲暇可去一些高山寺庙(本地以鼓山涌泉寺喝水岩为佳)春天微雨时,约上一二茶友,登楼,找临窗处落坐,雨中春山,雾霭濛濛,似隐似现,天地造化,仿若一幅现实版的米家云山,此境喝茶,可言也可忘言;夏秋二季,宜饮岩茶,月夜闲庭,可摆茶盘于小桌,月色淡,四顾,赏周边景致,皆面上一片清辉,犹如镀上一层水银般,此时若听那首儿歌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》—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……或可想象朱自清先生的《荷塘月色》;冬季宜饮普洱茶,寒夜,烧水煮茶,闭户于室,灯下可读上几页闲书,眼倦了亦可闭目听壶中烧水沸腾的声音,想象茶经中古人描述煮水“蟹眼、鱼眼等三沸之说,怪哉,人会老,水也会老吗?罢,听琴去,人生的许多感悟,或许都在成公亮先生的琴曲之中了。 最近爱喝老茶,有时候觉得好茶就像是一本好书,有内涵,有层次,须耐读且经历岁月方成经典,观这些干茶均不起眼,也无令人惊艳之感,但却是这种貌似平凡的茶,带给我身心极大的愉悦,故我喜它粗头乱服状,故,凡好茶,要中正平和,略甘,滋味久,水是灵魂,好喝为上,香次之,怎可以貌相取之呢,一个人心灵的美丽才是真正的美丽,从做作到不做作,附庸风雅到风雅是个过程,洗尽铅华回归本色,真茶也如真我,茶是茶,解渴提神是根本,茶又非茶,昔知堂先生的苦斋、苦雨啜苦茶之时,或因茶可破孤闷,余今也爱茶,正是茶是涤烦子,也是忘忧君。 春风起,又是一季啜茗时,若得闲暇,便可烧上一壶水,烫杯,投入少许绿茶,然后提壶高冲,看着叶儿在杯中翻滚,仿佛,感觉这是茶叶献给春天的舞蹈,顷刻,香飘溢,一杯清绿的茶现在你面前,或饮或品,当喝下这杯茶时,那感觉,就如同品尝了春天。 后记: 关于我所理解的好茶 当下,经济发展,文化复苏,社会进步,各类茶品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,生产力的提升,使得一些传统的老法制茶工艺渐渐式微,市场濒临绝迹,本埠茶业发达,对于茶品,百家争鸣,各人各有说法,但若论品茶,非是牛饮,则对茶的品鉴就要上升到审美的高度,对于当下之茶,我也有看法,北宋东坡居士形容茶品有“从来佳茗似佳人”之说,对此,我以为以各品种绿茶和铁观音较之甚为妥当,如青春当时、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,很令喝者赏心悦目的,当下工艺的铁观音的茶汤颜色与绿茶几无二致,论起此类茶,上品者,香幽、高飘,味清甜,极鲜爽,其它种类茶无以能敌,缺点是,香轻飘、滋味薄,不耐久泡,长饮则有伤胃之虞;各类茶中个人则偏好传统工艺制的足火岩茶,此茶上品者滋味悠长醇厚,香气浓郁、茶口感方面张力大,收放明显,回甘久且齿颊留香……该茶品若用文字形容的话,则可用貌似山野村夫、粗头乱服、质如山中高士隐者,亦如“易安居士”中年,风骨、清韵犹存。茶中还有普洱不可小觑,我个人非常喜欢有年份,保存较好的茶,普洱茶,上品者,滋味绵密厚重,甘甜,香不张扬,但持久,就如学识渊博的蔼蔼长者,内力深厚内敛,绵延不绝。此茶妙即妙在年份二字,青涩少年时;张扬毫不内敛的青年时;厚积薄发的老年时;就如同一个人的成长,纵然有天分、才情,但唯年龄不可逾越,什么年龄领会什么样的境界,这一点,就如同普洱茶。好的普洱是必定是经历岁月的。 什么是好茶?就像“哈姆雷特”,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心目中的哈姆雷特……福建从来是茶叶大省,本埠人士,若论起茶叶,全然是舍我其谁的架势,故说具体什么是好茶,就是论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的,前不久遇见好友宋君,就当下茶叶新工艺与传统制法的优劣问题,有了一些交流,宋君以为好茶即是必须给人带来愉悦的,这个说法固然不错但也过于笼统,细细推敲这愉悦二字,我不知道宋君所指的愉悦是当下的愉悦还是长久之愉悦?若当下的愉悦可能导致长久的不愉悦(比如胃炎胃镜),那么这等好茶是值得商榷的。究竟什么是好茶?当下喝茶,已到“一日不可无此君”的地步,长此以往的喝这类可令人当下愉悦的茶,久之,少有身体不出现偏差的,从医学的观点看,应付的方法要么戒茶少喝茶,但茶瘾难耐,奈何?唯有退而求其次,放下短时的愉悦,去找寻那些传统的、老法制作的茶,因喝这类茶,对身体的反应会少些,只有这样才能在当下的愉悦与持久的愉悦中寻找平衡点,基于此,个人以为好茶的标准或是: 其一:好茶应该是对胃方面刺激轻微,长期饮用副作用小的; 其二:好茶必须是遵循传统工艺,发酵完全,山场好,焙制技术好的,手工炭焙的尤佳; 其三:好茶是色香味平衡的,不刻意强调某一局部优点的(如香气)即优缺点不一定要很突出的茶,其汤色清、透,水面亮丽,如泛有油光,茶水滋味醇厚、微甘,中正平和、香气自然馥郁、每道茶汤皆有层次感,经久耐泡,茶叶底活、滑且有韧性; 其四:以上全部三点,不完全轻适用于轻发酵铁观音和绿茶。 以上看法或许偏颇,但却是当下我对好茶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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